两人回到病房时，韩叙已从凳子上起身，目光扫过梁煦文和方睿琪，落在陆廷的脸上。阴沉的目光让梁煦文赶到一阵阵的寒意。
“我说过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，你就是不信。”
陆廷紧锁眉头，叹息声沉沉地压向四周。
梁煦文目光一顿，此时此刻，她才明白韩叙这句话的意思。陆廷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，他的对手一直都是刘志满。
“你们这么信任刘志满，你们知道刘志满持有新元公司多少股份吗？”
陆廷没有回答，方睿琪道，“不多，占比只有百分之二十。新元公司的大股东是公司法定代表人，姓曹，叫曹健。”
“这是他跟你们说的？”
“难道不是吗？”
韩叙冷笑一声，“刘志满实际持股百分之七十五，其中百分之五十是由曹健代持，曹健就是一傀儡。”
他刚回国的时候，就让乔炀调查了刘志满的全部底细。
陆廷和方睿琪震惊地说不出话，他们对刘志满掏心掏肺，而刘志满对他们早就留了一手。
回去的时候，梁煦文开车。
韩叙点了一支烟，打开了半截车窗。风声呼呼地灌了进来，梁煦文只好放慢车速。
抽完一支烟，韩叙关上车窗，声音低沉，带着几分嘲讽道：“你说这是不是报应？当初跟你父亲签合作协议，如今刘志满和陆廷签对赌协议。”
“这怎么能怪你呢？”梁煦文知道韩叙一直在自责，总认为如果一开始，他不跟父亲合作，刘志满想要对付他，也不会把父亲牵连进来，“举报他的人又不是你，再说，我父亲逃税是事实，陆廷有什么错，刘志满要这么对他？”
“可是你父亲坐牢也是事实。”韩叙的目光充满颓败。
梁煦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：“都过去了。”
“过不去。”韩叙长叹一声，“朱灿平这步棋，我还是走错了。”
当初拿关塬村那块地时，就是朱灿平透露给刘志满的。他没有立马让朱灿平走人，就是想利用他，没想到还是错了。
梁煦文目光一紧，片刻之后反应过来。乔炀曾在她面前抱怨，朱灿平辞职，韩叙都没挽留一下，就这样让人走了，幸亏梁煦文及时来了，否则这么短的时间，到哪儿招人。原来，韩叙一直等着朱灿平辞职。
“你是故意让朱灿平透露给刘志满？”
韩叙点点头：“我一直怀疑刘志满不会真心帮陆廷，所以引进新品的计划，我没有瞒着朱灿平。我就是想看看，朱灿平将信息披露给刘志满后，刘志满会不会告诉陆廷，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趁机跟陆廷签对赌协议。”
如果这么算起来，陆廷的今天，韩叙确实是功臣之一。
“现在怎么办？”
韩叙靠在椅背上，闭上眼睛道：“等拿下兴成公司后，我打算让陆廷接手兴成。不过陆廷的性子太过刚烈。”
陆廷冤枉韩叙这么长时间，如今真相大白，心中必定愧疚，如果韩叙对其施以援手，他未必肯接受。
梁煦文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，请人帮忙这种话，怎么能让韩大爷说出口：“你放心吧，这件事交给我吧。”
韩叙目光斜视，给了梁煦文一个肯定的眼神：“不过，这件事不着急，可以先缓一缓，现在紧要的是……”
韩叙还没说完，梁煦文接着道：“紧要的是兴成公司的事情。”
韩叙再次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。
“干嘛这么看着我？”梁煦文得意地瞄了一眼韩叙，“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聪明？”
“对，你不仅聪明，还很能干。”韩叙说着说着，嘴角就溢出了笑意，梁煦文就这副德性，蹬鼻子上脸。
果然，听梁煦文笑道：“那当然，我上得了厨房，下得了厅堂，斗得过小三，打得过流氓。”
韩叙嘴角的笑意更浓，嘴上却道，“你脑袋积水了吧，老子像是那种会有小三的人吗？！”
车子在路上飞驰，梁煦文心情愉快地哼着小曲。
“我们领证吧。”良久之后，韩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。
梁煦文猛地踩下刹车，在刺耳的刹车声后，车子停在路边。
韩叙惯性地向前冲去，又惯性地被摔在椅背上，顿时就发火了：“你有病啊！”
梁煦文没有说话。
韩叙皱着眉头看向她：“你至于嘛，不就是领个证嘛，你有必要激动成这样啊！”
“我……”梁煦文不知道该怎么说，她是激动，领证不就是求婚嘛，韩叙能说出这两个字，实属不易。
从大学认识韩叙开始，直到大学毕业后韩叙去法国前，韩叙从未说过结婚的事情。陆廷和方睿琪结婚的时候，她还千方百计地暗示过他，谁知人家韩叙根本就不搭理她。她曾经一度以为，韩叙不愿意结婚。
那个时候，她总是想，如果她和韩叙结婚，一定是她向他求婚，说不定，她会故意使诈，逼迫韩叙奉子成婚。
“我什么呀，”韩叙顿了顿道，“这两天有空，就办了吧。”
韩叙的语气极不情愿，那神情看上去，好像领证这种事不该劳他大驾，要不是非要本人亲临，他一定会吩咐别人去做。
“韩叙……这件事……还是再等等吧……”梁煦文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。
韩叙目光如锥地看向她，目光渐渐沉冷，脸色十分不好看。
“我是说……那个，我还没见过你的家人，就这么把证领了……会不会不太好……这样好像显得不尊重他们……”梁煦文不敢看韩叙，盯着韩叙的目光，声音有些打颤，“再说，那个户口本，我也不知道我爸放哪儿了？要不，等我下次见我爸，找到户口本再说，行吗？”
韩叙没有出声，目光落在前方，清冷的神情，怒气一览无遗。
这是在拒绝他！韩叙了解梁煦文。无论什么事情，只要她愿意去做，都会先满口答应，然后再想解决的办法，就像动迁那种事，也不管有多危险，她都能自告奋勇。在他的预想中，结婚这种事，她应该欣喜若狂才对。如今满嘴借口，不是拒绝是什么！
梁煦文偷瞄了一眼韩叙，走也不是，不走也不是，过了好一会儿，才启动车子，回到公司。
“这句话我只说一遍。”韩叙也不看她，说完后，头也不回地去了办公室。
梁煦文看着韩叙背影，悲凉瞬间倾覆全身，很想大哭一场。很想告诉他，她多想跟他结婚，她都想疯了。心心念念的事情，明明触手可及，却被命运捉弄成遥不可及，她连怨恨都无处发泄。